库柏海洋书写的政治意蕴及其对海权论的影响(3)

因此，在美国走向世界的道路选择问题上，马汉同库柏一样，都选择了海上战略通道，他们认识到美国未来“走向世界的通道、探险的路径，以及美国人民了解军队的辉煌历史的主要舞台，都是在大海上”。在海上战略通道论上两人有着惊人的相同认知，库柏的海权思想以及他对美国海洋战略的伟大构想对马汉的海权论的问世产生了重要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库柏的“海洋是美国走向世界的通道”“美国将崛起于大海上”“商业大国必定是海洋大国”等主张，对马汉的海权论以及美国19世纪末的海外扩张以及全球霸权都产生了重要影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史学家、政治家及其军事战略家们在研究美国的海洋扩张战略时，往往只重视马汉的“海权论”的价值，却未能深入挖掘马汉“海权论”的思想渊源，因此忽略了库柏的海权意识对“海权论”的诞生所做出的重要的启发性贡献。

三、对美国“边疆”的拓展

库柏海洋书写的影响还在于它强化了美国人的“边疆”意识，拓展了“边疆”认知的边界。

美国在发展进程中形成的边疆传统对美利坚民族的民族习性、民主政治影响深远。美国人“从大西洋冲到太平洋，但沿途留下了点点滴滴的民族特性”[10]P424，这些就是拓荒者传给后代的最重要的遗产。向西部扩张至少在两个方面改变了个人和社会机制的行为。其一，“边疆的‘进取’精神”使边疆“呈现了一派进步气象，影响着人们和他们的制度”[10]P424；其二，西部的拓荒传统不断向东部传播，进而影响了东部。西部的物质财富也不断地向东流[10]p427，使得进取精神和进步成为美国特性和美国精神中永久性的组成部分”[10]P428。

库柏正是在文学和文化领域继承和发扬美国边疆传统的典型代表人物，尤为重要的是，库柏是美国的边疆意识从西部大陆延伸到茫茫大海这一重要转变过程中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我们知道，边疆小说与海洋小说是库柏小说艺术中的两个主要类型，也是其高耸的文学丰碑的两块基石。由《拓荒者》《最后的莫希干人》《大草原》《探路者》和《打鹿将》组成的“边疆小说五部曲”其叙事场景主要是西部广袤的陆地荒野和茫茫林海，而《领航人》《红海盗》《海妖》《火山口》等海洋小说的叙述场景主要是在茫无际涯的大西洋或者太平洋广阔的海面上。因此他的边疆小说和海洋小说呈现了两种不同的地理景观或者两个“边疆”：西部广袤的陆地和浩瀚的海疆，小说人物活动的场所也从广袤的西部边疆扩展到茫茫无际的海洋。历史地看，库柏的西部小说正是美国史学中影响深远的“边疆假说”的文学注解；同其扎根于“边疆”传统的西部小说一样，库柏的海洋小说通过建构美国的太平洋、大西洋国家叙事来拓殖太平洋、大西洋“边疆”；西部小说和海洋小说不仅充实、强化了“边疆假说”，而且还进一步拓展了美国的疆域意识和国家意识，使其从西部陆地延展到浩瀚的蓝色海洋。

从历史层面上讲，如果说1890年美国“边疆消失”促使美国人意识到美国的西部边疆已经消耗殆尽，好日子已经到头，从而使美国人对消失的边疆的忧虑进一步加深，进而在政治上、心理上和经济上对他们产生影响，使他们“一直在政治上、心理上、经济上适应不扩张的国土的生活”的话[10]P434，那库柏的西部边疆小说无疑为美国人提供了关于西部拓殖那段激动人心的岁月的历史记录和美好回忆。然而美国人无须为西部“旧边疆”的消失而失落沮丧，因为库柏的海洋小说正好为美国“新边疆”的拓殖指明了新的航向，同时也铺就了一条新的通道，这条通道就是浩瀚无际的海洋通道。库柏在海洋小说中提出“海洋是美国走向世界的重要通道”以及发展美国海军的观点，帮助美国人重新认识和审视他们的“新边疆”，他的海洋小说中积极宣扬和传承的海洋民族主义和英雄主义[11]P99-106，激发了美国人开发海洋“新边疆”的勇气和激情。

库柏在美国拓殖“新边疆”这一国家扩张战略上所起到的文化引领和思想启迪，再多的誉美之词也不嫌多。在库柏的海洋文学事业扬帆起航之前，海洋的战略地位和战略价值一直被美国人所忽略，在美国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重陆轻海”一直是美国内政外交政策中的一个重要倾向：美国建国时，开国领袖乔治·华盛顿和本杰明·富兰克林都强调西部的存在对美国经济发展的重大作用，强调西部是劳动力的“安全阀”[12]P242；托马斯·杰弗逊总统时期的施政纲领就强调“鼓励农业生产”“发展商业为农业服务”[13]P92-93。直到19世纪后半叶美国史学家特纳抛出了“边疆论”，仍然强调美国西部边疆对美国社会和美国文明型构的重要意义。由此可见，美国的西部意识和大陆传统根深蒂固。因此，美国人开疆拓土的领地主要还是在西部边疆，在西部开发进程中，边疆范围逐渐从大西洋沿岸慢慢地往中西部推进，最后到达最西部也就是太平洋东岸。直到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美国才真正从陆地通向海外世界，边疆意识从很大程度上才被海洋意识所替代。因此，19世纪中叶库柏提出的“海洋是美国走向世界的通道”的观点，不仅帮助美国人重新认识了“边疆论”的新内涵，深度拓展了美国边疆的新边界，而且也帮助美国人强化了海权意识，无疑为美国的霸权扩张铺设了海洋通道。因此，毫不夸张地说，库柏的海洋书写为美国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发展铺设了海洋路径，为美国的战略发展起了“领航人”的作用，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文章来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 网址: http://www.zgbjsdyjzz.cn/qikandaodu/2021/0523/4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