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边疆民族一个跨越三十年的视觉样本(5)

来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5-18
作者:网站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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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然而有趣的是,虽然民族学的知识焦虑成为庄学本观察川青边缘时的“基本欲望”,但《羌戎考察记》的章节结构与内容却并不符合民族学的范式和期待。

然而有趣的是,虽然民族学的知识焦虑成为庄学本观察川青边缘时的“基本欲望”,但《羌戎考察记》的章节结构与内容却并不符合民族学的范式和期待。这部书一共有九章,每章小节数不等,标题、内容各异,零散涉及探访之地的地理条件、当地物产、工商业情形,甚至民间传说等客观情况,同时包括当地居民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体貌特征等。如此广阔的触角,得益于庄学本的细致观察,也受惠于他与当地各层次民众的广泛接触和随性交谈。值得注意的是,庄学本在“采风”的基础上形成了一种接近游记随笔的文体,用以描述边疆民族的地理空间、体质外观、生活风俗与文化特色。这当然是一种广义的民族志写法,然而它们驳杂、随性,与科学主义式的、系统的、概括式的民族学描述存在着根本差别。1933 年5 月,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的凌纯声、芮逸夫在湘西进行了约两个月的文化考察后,于1940 年形成了《湘西苗族考察报告》。这份报考循民族学、人类学规范写作而成,与《羌戎考察记》相比,会发现前者主题明确、结构严谨,全书十二章里分门别类、高度概括地讨论苗族名称的演变、族群地理分布、经济生活、婚姻习俗、政治组织等,与《羌戎考察记》在组织架构、写作逻辑上都大异其趣。

除此之外,《羌戎考察记》虽然诞生于政治焦虑勃兴的时代,但书中的政治兴味并不浓烈,也没有“中心文明人”对边缘那种充满优越感的“边政关怀”习性。这与1929 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黎光明与黄埔军校学生王元辉考察岷江上游汶川、松潘一带后提交的《川康民俗调查报告》形成了鲜明对比。黎、王的考察路线与庄学本的实践有很大程度的类似,考察过程中也接触了西番、羌、猼猓子等民族,在这二人的《川康民俗调查报告》中,不仅屡屡出现以三民主义、孙中山、中华民国等名词来探查本地人,也常有记载嘲弄喇嘛、和尚这些在国族主义的科学、革命新知下的边缘人。王明珂在分析其考察报告时说,黎王二人不只是观察记录边缘之人的生活习俗与文化,更希望“输入”新的国族观念。作为国族主义者,他们认为个人对国家、民族的常识乃国民的同质性基础,凡国族同胞都应有此普遍的国族知识,因此对边民的“无知”表示惊讶和轻视。19《羌戎考察记》却没有这样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庄学本眼中的川青边缘是一处淳朴的桃源,作为考察者,他充分认知汉地与羌、戎世界风俗不同,与少数族群同在一起“吃酒,闲谈,甚为愉快”。边疆虽艰苦,也不妨碍庄学本学习他们的知识,尊重他们的礼节,感动于他们浓郁的人情。正因如此,庄学本所秉持的“同胞”不仅仅是一种流行的政治正确的概念,而是意味着对少数族群真正的尊重。他也从未将边疆各民族视为要被教化的对象,反而是尽力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欣赏边疆民族远离现代、未被规训的自由。

庄学本在同时期的摄影图像上更直观地表现了上文提及的情感结构与认知框架。这一时期庄学本对摄影的客观性显然充满信任,因此用影像直观表现了考察地的日常生活、地理环境、交通、建筑、宗教仪式、人物等诸多内容。然而,摄影始终不是全然透明的中介,它的选材、画面处理,其拍摄主题、取材角度、影像内容等处处映射着拍摄者的美学趣味,也透露、彰显其政治潜意识。或许是对民族学始终怀有期待,庄学在旅程中拍摄了大量少数族群中各年龄、性别人物的特写。然而,在这类照片的实践中他时常选择深色背景,一方面增加了画面的持重感,突出了人物的神情与举止,一方面又锐化了对比度,使相中人物的服装、面貌等诸多细节纤毫毕现(如《藏族青年》)。该处理使得人物在富有戏剧效果之余又自带一种沉静、古拙之美,也为摄影的机械记录平添了恒久而具有穿透性的气质。

《藏族青年》,1934 年。图片来源:李媚、王璜生、庄文骏(主编):《庄学本全集》,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28页。

与这种凝重的肖像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庄学本在民情类照片中所体现出的“活泼”。他的镜头对准边疆族群社会生活中的日常与非日常,洞察其中的情感与意义。例如,在观察什谷脑的嘉绒部落族人时,庄学本拍摄了一组人们咂酒与跳锅庄的照片,其中既有小团体用细竹竿畅饮青稞酒的特写,又兼顾着大集体中载歌载舞的互动,人与人之间如何沟通又怎样自处,皆得到表现(见《咂酒》);在水塘寨的羌族部落,庄学本对负责羌民祭神、禳鬼、医病、解灾等一系列活动的“端公”举起了镜头,拍摄了其还愿、诵经的现场以及作法时的仪式与舞步(见《端公做法 水塘寨》);在阿坝,庄学本又详细观察了藏民在草原上制作毛毡、晒羊皮、揉皮子的生产生活情形,对其日常劳动的场景加以记录(见《剥羊皮》)。这些反映“生产生活”的主题其实也是广大旅行摄影师、人类学家的共同兴趣,曾广泛流行于他们对非洲、亚洲等殖民地以及“化外异域”的拍摄中,20然而庄学本与这些确知影像权力的傲慢入侵者不一样,他很好地区分了好奇与猎奇之间的差异,表现出了对“同胞”的尊重:在他所主导的“科学凝视”之下,镜头中的人物不是在“取样”时被安排和摆布的对象,而仍然是他们生活中的主角——充满尊严,行动自如,对自己的生活有着掌控能力。

文章来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 网址: http://www.zgbjsdyjzz.cn/qikandaodu/2021/0518/47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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